第十章 大明参谋司(1)

五月初,从宣大传来军报,东虏自独石口进犯,在杨嗣昌的劝说下,崇祯只得下旨,命宣府巡抚陈新甲暂摄总督之职,统领宣大迎战,同时令蓟辽全境戒严。

同时崇祯在平台召见内阁及各部尚书,讨论宣大军情,然而除杨嗣昌当过兵备道,还能说出个子丑寅卯之外,其余诸臣均是泛泛而谈,不痛不痒,不着边际,这让崇祯十分的不满,也想起前世的有关清代军机处的论文。

清朝的军机处于雍正七年因用兵西北设立,算是皇帝的私人军政参谋机关,内中许多大臣,如鄂尔泰,哈元生,福彭,马兰泰等,都是上过阵见过血的,很多时候真正能从军事角度给皇帝提出符合实际的建议。

几乎就是没有结果的平台召对结束时,崇祯忍不住说了一句“恨知兵大臣不多也!”

第二日杨嗣昌就向崇祯上了个题本,推荐浙江归安人茅元仪,其人原本获罪谪戍漳浦,在今年三月间随福建总兵郑芝龙征讨海盗刘香有功,赦了罪放回家乡归安,听闻皇上选练新兵,因此到了北京,投书兵部,希求效用。

崇祯搜刮了一遍记忆,发觉自已是见过这个人的,八年之前,崇祯刚刚扳倒魏忠贤,三十出头的茅元仪起复旧官,入京向崇祯献《武备志》一书,后与王在晋等权臣有隙,个性豪放的茅元仪被逐出朝堂,当然了,那时候的崇祯,忌刻薄德,自然是很赞同修理这个不拘小节的狂生。茅元仪曾为大学士孙承宗部下出谋划策,还曾出任副总兵,统率觉华岛水师,是明末少有的既有专著又有实际统兵经验的官员。

崇祯当即下旨,召茅元仪晋见。

一名少年太监尖声宣茅元仪见驾,茅元仪一身布衣,小心翼翼地步入文华殿,虽然他曾在朝廷任官,但后被罢免并遣戍,因此行大礼之余,还得自称“罪员”。

崇祯倒是不太在意,命太监给两人各一个锦墩坐下,并赐茶。

“朕得锦衣卫侦讯,明年东虏要犯京师,茅卿既有著作,又历戎行,乃是大明少有的文武双全的人才,以尔来看,如何抵挡?”崇祯问道。

在茅元仪心目中,崇祯还是那个喜怒无常,刻薄猜忌的皇帝,虽然蒙圣恩召来,他也很想复出为国效力,但面对这样一个皇帝,心中总有惴惴,想了一想,低声道:“皇上可命各路关隘守臣将领,多派塘骑外出巡哨,侦获敌情,并饬严加防守!”

茅元仪方才所说却是一般臣子都能说的陈词烂调,崇祯心中一阵的不耐烦,道:“严加防守?那有甚么用?!蓟镇一千三百里防线,处处都是漏洞,堵是堵不住的,东虏必定能入塞!关节就在于,长城以南地势平坦,便东虏马兵的建奴驰突,我军多为步军,马兵逃走时追赶不上,冲来时却措手不及,却是如何作战,如何防护?!”

崇祯连珠炮似地说了一通,听得茅元仪心头剧震,当年他辅助东阁大学士孙承宗抵御东虏之时,年仅十八岁的崇祯皇帝就如同井底之蛙,根本就不知道东虏的强劲战力,也根本就不知道大明边塞防务的形同虚设,只是一味地雪片般给各路守臣军将下旨死守关隘,强调“以匹马不入为功”,莫名其妙地臆想将建东虏堵在塞外。当东虏轻易入塞后,又方寸大乱,胡乱撤职杀戮守臣军将,以为可以震慑臣下,谁曾想临阵换将更让防务混乱不堪,就算以孙承宗这样的大才,也因崇祯的动辄猜忌怪罪,不得已以病求去,至今孙承宗培养提拔的将领或病或退,业已凋零大半。但是现在的崇祯,似乎又变得务实了不少,直接就承认蓟镇防线堵不住,东虏必定入塞,明军必须在北直隶大平原上和东虏马兵交战了!

崇祯的想法变化实在是有点大,而且是让人又惊又喜的变化,茅元仪心中猛然充满了希望,觉得这次面圣,只怕与以往大有不同,激动之下,竟然抬起头来,直视崇祯。

旁边的太监觉察,便轻轻地咳嗽了一声,提醒这位本来就性情粗放的罪员。

茅元仪登时惊醒,稍微收敛心情,缓缓道:“若是万一东虏入塞,我军以步当骑,一般阵形殊难抵挡,当组建车营,遇敌骑之时,以车营环绕为城,军士凭城抵抗,可收良效!再另立马兵营若干,战时车营游巡,马兵营驰突,马兵营为车营之臂,可远途快速突击!车营为马兵营之倚仗,可收容马兵补给,换用马匹兵器,两者相互支持,相得益彰!”

崇祯若有所思,道:“车营如何配置?”

茅元仪道:“车营之宗乃是步营,以步营驾车,步营统共有偏厢车一百二十八辆,步军三千二百人,按营,冲,衡,乘,车依次编制,每营四冲,每冲二衡,每衡四乘,每乘四车。每车配骡两头,有军士一队,合二十五人,配佛朗机二架,鸟枪二枝,三眼枪六枝,还备有火箭,弓箭,长枪等,另有权勇(预备队)为主将直管,随时援应各冲。其外还有骑营,辎重营,督师部领车营之分。步营可与骑营,辎重营合编,组成一个大营,人数可达五六千,则进可攻退可守,且有粮秣携带,战力更为强劲!如此种种,不一而足,均在臣所上表章中有详述。“

崇祯点点头,步营,骑营,辎重营各自是单一兵种,三营合一的话,就是多兵种一起作战,很有后世合成部队的味道了。但是,崇祯总觉得这个车营看起来编制很合理,火器配合很强大,却总有一个严重的缺陷,一时也想不起来倒底是怎样的缺陷。当下道:”爱卿所述甚好!在平原之上与东虏抗衡,必须要建车营!若骤遇敌军,以车为城,当可抵挡,不至溃散.......“突然一道灵光从崇祯脑中闪现,改口道:”这车营每队军士的军器配备,方才朕没有听得太清楚,茅卿请再复述一次,说得细致一些!“

崇祯问得这么仔细,茅元仪有点愕然,但这车营的建制配备,他早就烂熟于胸,当下道:”是!每车有军士一队,其中队长一人,奇役(勤务兵)一人,伙兵一人。剩余二十二人,编为左右两个什,各有什长,什长以下有十人,编左右两伍,各有五人。队长执队旗,两个什长配刀牌,每什各配佛朗机一架,每架三人操作;鸟枪一枝,三眼枪三枝,各一人操作。还备有火箭手一人,弓箭手一人,长枪手一人。“

崇祯突然截道:”全队二十五人,只有左右什长两个刀牌手,外加长枪手二人?其余人火器用尽之后,敌军若破阵,如何格斗?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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